明烛

本文不会漂白薛洋，也没有这个必要。
他依旧是个恶人
也依旧可以爱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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晓星尘走过几个庄子，快到郊外，荒草高长。春日晨光明暖，空中悬浮的细小尘粒被镀了色，懒意有，倦意浓。许久不走行人的小道上，一人走着，一鬼飘着。
过了许久，晓星尘停下脚步，道，
“小兄弟为何一直跟着我？”
“是你让我带你去道观的啊。”
“你已为我说了方向，我自己去便可。”
“非要跟着呢？”
“孤野魂魄向来对神明避之不及，你倒好，主动往跟前凑，不怕被渡么。”
“怕啊，怕得不行。道长可千万保护好我啊。”
晓星尘被他逗乐了，无奈地摇头道：“渡人间亡魂，助其转世，本就是常事。我不护你，你快走罢。”
“好吧。”薛洋满不在乎地绕到晓星尘跟前，“我就还回到村里，看谁不顺眼，就捣了谁家屋子，把他娃娃带进山洞里，三天不给饭吃。旁人问了，就说是某位道长故意纵容恶鬼行事，袖手旁观……”
“好了，好了。”晓星尘眉头微蹙，“害人之心不可有！”
“道长管着我，我哪儿敢；道长一不看着，那就说不准了。”
他嬉皮笑脸，毫无惧意，说到最后还带上了耍赖的意味。晓星尘没有师弟，兄长与好友亦是君子之交淡如水，那人三言两句，硬是平生出莫名的亲近感，就像又顽又皮的家弟，正绕着自己膝头讨糖吃。
但这种感觉只有一瞬。野鬼往往狡黠，又百般无赖，十有八九不安好心。与其放他出去作害，倒不如留在身边，看看他究竟是何打算。半晌，晓星尘终于松了口，他叹着气道：“你可以跟着我，但不许做坏事，否则绝不饶你。”
不知怎么的，那野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高兴。他前前后后地围着晓星尘转，一会儿又晃上树梢，作瞭望状：“道长，前面有湖，你这么走，是准备下去摸鱼吗。”
晓星尘能听见水声，薛洋怎会不知。然而他一开口，那人就如预想中一般弯起嘴角，笑容浅淡，继而走到树边席地而坐。他走了半日，已过晌午，即使那野鬼不说，他也要停下了。晓星尘摸出干粮，想了想，决定也顽他一句。
“我不知道鬼魂会不会肚饿，你吃么？”
“吃啊。”
“一会儿有笔纸的时候，我画几个馍馍在上面，烧给你。”
分明就不是个会说笑话的人，话还没讲完，自个儿先乐了。晓星尘抿着唇，颊边泛上绯色，若不是被绫布遮住了眼睛，定是一番笑意盎然的光景。
薛洋看着他，突然叫道：“晓星尘。”
晓星尘没有反应，依旧小口地咬着干粮。
薛洋脸色一变，换回本音又叫了一遍，还是没有回应。
“你在说什么。”晓星尘问。
“没什么，问问你名字，老叫道长，多分生啊。”
晓星尘神色黯淡，道：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丢失仙魄后，也就丢了姓名，所爱之人，所恨之事，凡间种种，只剩一个大体的轮廓，任他冥思苦想，也想不起了。
“你呢，你叫什么。”
薛洋张了张口，没发出声音。
晓星尘直面前方，似乎在等他回话。
“……我姓薛。”
完了！
甫一开口他就觉得要糟，一张巧舌偏在这时打了结，编造的称呼姓谁名何，他一个也记不起。薛洋紧紧盯着晓星尘，心下飞快地列出种种应对法子。他等了这么久，这么久，再见面时一眼足以惊心，只要不被他察觉，哄他，骗他，什么方式薛洋都在所不惜。
晓星尘却没有任何异色，礼节周到，温温和和地唤了声：“薛公子。”

——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