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烛

圈地自萌

【叶蓝】临安三月春几许 08


陈夜辉在空地上来回踱着步子,他抬头远望,孤月如银盘乍碎,遥变星霜,正所谓星藏卦象,七星遥指,北辰骤降,摸不透的,尽是天道无常。

二指捏了个诀,掐算几番,还是叹了气摇着头。异军之势,强如那夜空中明亮刺眼的灾星,边境不定,国难将至,这份逍遥闲逸,真不知,还能叹到几时……

不过,这都与自己无关系了,等到除了心头患,所有计划都得以实现。他算了一生,算得天灾,算得生死。待算透自己命途后,他却无比平静,进到赌坊里赌了个天昏地暗,拽着鼓鼓囊囊的钱袋又去喝了花酒,酩酊大醉时,他将银两摞成小小的一堆,最后一局,他抛却了几十年的圣贤书,抛却了礼义廉耻,誓要赌把大的。

现在他就快成功了,骰子掷到了六点,就等对家出手,可谁还能比他大,还有谁呢。

……老子赢了叶修啊……

还真他娘的不容易。

陈夜辉在外站地久了,却不感到冷,难以抑制的兴奋感让他周身发热,状态甚佳,适合走一套心法。他满意地笑了,运起周身内力,把双掌合起又落下。

嗯?

身体里的血脉走向不知为何不受他控制,一会儿儿如野马脱缰,一会儿又似深潭死水,自己竟不能调动半分。陈夜辉被惊出了一身冷汗,眼下他俨然成了被人提线的傀儡,而掌控他的人若让他即刻挥掌自尽,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。

“谁!谁在那里!”

头顶树枝上依了个人影,什么时候,自己全然没有发现。那人在树上打盹般卧着,这会儿低低笑开来,

“居然这么久了才发现,我一个人待着好生无聊,看你刚刚又哭又笑的,唱哪儿出啊。”

“卑鄙之徒!竟以内力操控他人!且做甚么鸡鸣狗盗之事,敢不敢与我堂堂正正,公平着来!”

“公平?哥比你厉害那么多,让出一手一脚都算欺负你。再说了,你心魔颇重,何须别人操作,自个儿便乱了阵脚。这逆天改命之道,怕是由不得你说了作数。”

陈夜辉瞬间变了脸色:“你居然,居然…你还知道些什么!”

“这可就多了,你问哪一件?是你与陶知府暗中勾结,垄断了官道自贩私盐,还是那后阁院三尺之下,数不清的金银细软,究竟累了多少年的赈灾粮?”

陈夜辉只觉一口血卡在喉中,指着叶修你你你你地叫唤,却半天道不出下文,叶修一乐,故意瞪圆了眼睛作见钱眼开状,

“我随口一提,看样子居然猜对了?快快快拿上锹子挖来看看,我不告发你,咱俩二八分成如何?我占大头。”

陈夜辉勃然发怒,二话不说翻掌向上,这一招他使了十成十的功力,那一人合抱来粗的树干立马被震裂成两半。可定睛一看那上面哪儿还有什么人在,被掌风带起的飞沙走砾升到空中却如蛟龙潜海一般分作两边,中间有一气流旋裹的透明圆球,正是叶修内攻大放,连风都被压出了利刃,刮得陈夜辉脸上硬生生割开几道血口。这时见他千机伞已化作长刀,行云流水一般在叶修手上翻着花式,千机伞里藏千机,陈夜辉暗道一声不妙,胸口便实打实地挨了一刀。叶修身似未动,反手握住刀柄只作挥臂一式,陈夜辉便觉铺天盖地皆是他横扫出的刀影。

叶修并未伤他,只把他身形困住,陈夜辉动弹不得,只听耳畔声如洪钟,音如天降,在头皮里炸开,语调却是不紧不慢,就像被叶修搭着肩膀说话一样。

“你贪财好色,我管不着你,你与陶轩鬼鬼祟祟,我亦睁只眼闭只眼。惜你有才,一手卦象尽知天命,三纲五常丢就丢罢,也不是个甚么要紧玩意儿。可你揣了一身投机取巧的能力,到头来尽作他人嫁衣。害我不成,便为金人改那命数,你真以为国破人亡,改朝易代,你们就能领着嘉世,分他半壁江山?从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?”

陈夜辉被他哽得半句话也无,只能冷笑道:“叶掌门莫要忘了你身上还背着几条人命!四处被通缉的叛国贼子,是你不是我!”

“啊哟你提醒我作甚,这下又多了个烦心事,你这人,心眼忒坏。”

陈夜辉心知二人差距,趁叶修不备,二指如入口,响亮亮地打了个哨子。早就在府里各地埋伏的高手伺机而动,一时间长矛铁剑先发制人,杀气之重誓要将他置于死地。被围攻的人却像来了兴致,行步奇诡,近身而上,衣袂翻飞之间,早已打掉了五六把兵器。叶修指间凝力,快如流星赶月,空中留着好几个残影,高手瞬间失去了目标,顿觉胸中一痛,视野中天旋地转,已是摔滚出好几米之外!

忽然间空中炸开了黄色烟雾,叶修见了,足后一点,人已飞至半空,手腕轻抖,千机伞竟兀自飞出,旋转着射出千万条银线,缠到身上犹如蛛网,黏覆难解。只听叶修一声轻笑,

“不陪你们玩了,我还有正事。”

说罢点点火星顺着丝线直贯而上,火力不大,却足够让人跳脚,房屋草木都遭了殃,顿时黑烟四起,下人们叫着“走水了!快!快!走水了!”慌慌张张乱作一团。

陈夜辉睁眼再看,叶修早已不见踪影,他心下打怵,那人平日里懒懒散散,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,可刚刚他说“正事”时,自己分明看到他神情严肃,眼底尽显凌厉,只被他看这么一眼,都能让他双脚发软。

陈夜辉脑子一转,顿时明白中了叶修的调虎离山之计,于是急急回往房中,心腹满头大汗来报:

“不,不好了!账本全都不见了!”

陈夜辉两眼一黑:“那与几位皇亲王爷的来往手帐呢!”

心腹叫嚷着,直带哭腔:“都没了!!爷!!我们这下完蛋了!”

“胡说什么!快,把犯人都看好,跑了一个才叫真完了!”

话音刚落,顿觉头重脚轻,鼻尖闻得一阵异香,听见外面有人拍着手乐道:“倒也,倒也~”便真没了意识,一头栽到了地上。





叶修找到蓝河的时候,一股莫名其妙的情愫奔涌而出,那人遍体鳞伤,早已在刑架上昏死过去,光是看着,就觉得眼里扎进了针,一阵阵儿地疼。

连忙上前将人放下来,蓝河衣衫都浸着血,嘴唇发乌。叶修怕他疼,将人靠在怀里搂着,手上不停,稍解了衣裳,摸出备好的膏药先抹在伤口最深的几处。继而握着他的手,从掌心源源不断地渡真气进去。蓝河脸色发白,人却烫得厉害,唤他也不应声儿,兀自喏喏呓语,似乎神志不清。叶修见状,把住他的脉,只觉脉象奇乱,气息横冲直撞,再探得深时,一股邪气窜上,居然将叶修指尖都弹了开去。叶修认得这股气,翻了翻蓝河眼皮,顿时明白了他被喂了什么东西。

这样不行,若不立刻把人唤醒,再想救治就难了。

“小蓝?小蓝你看着我,看着我。”叶修轻拍着蓝河滚烫的脸,声音都放软了:“奶羊羹吃不吃?”

那浑浊无神的眼珠子动了动,还是没反应。

“羊羹打上奶泡子,火烧七八分,白糯糯蜜蜜甜,再撒一层花生一层果干,你要不要吃?”

早就空空如也的腹部立马传来一声响,蓝河眼睑轻颤,空洞的眼眶里闪了点儿光,像是认出叶修了,又像是呆望着他发愣,蓝河气若游丝,只在唇间喃喃地吐出一个音儿,

“…吃…”

“乖。”叶修搂紧了蓝河,臂间发力,将他打横抱起,

“再坚持一阵,这就给你买去。”



——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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